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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女王

        ‘盗路鬼’顾名思义,就是专程迷惑人的意识,将人引到坟地中的鬼。当然,并不是所有盗路鬼都会将人引至坟地,有些顽皮一点的会让人在一段路上打转,在没有外界因素干扰的情况下,有可能一直转下去。
  这类鬼大多不坏,只不过迷人心智,叫人暂时记不住要往哪里去,不过就算他不坏,人对他也多少有些敬畏。
  九月是收获花生的季节,那日正巧奶奶去了亲戚家,只有父亲和母亲在土里收花生,放学后我自然也到庄稼地里以摘花生之名狂吃,那时的姐姐已近念高中,一到星期五父亲是不会让她到山上做农活的,傍晚时母亲说回家做晚饭,我也以做作业为目的跟母亲回了家,一时间地里就只剩下父亲一人。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农村人做农活基本上都是天黑了才回家的,也没什么觉得奇怪的。可是那晚很奇怪,母亲把晚饭烧好整整齐齐摆上桌都还不见父亲的影子。母亲那时候肯定很疑惑,就冲我喊:易娃子,你去后山看看,你爸咋还没回来?
  那时母亲做完晚饭还得张罗着喂猪,将鸡鸭赶进鸡笼等,我游手好闲,当然就只有我去叫父亲。
  大家都知道,农村里的地都是分的很开的,有些远一点的甚至要走上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到,父亲刨花生那块地就离我家挺远的。我想往外走上十来分钟,冲庄家的方向吼几声,地里的父亲肯定能听见,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一路走一路吼,却没有得到父亲任何的应答,倒是村里的一位老伯冲我开玩笑说:是不是你老汉在地里头睡着了?
  我当时还不以为意,反笑说:那我去打他屁股,嘿嘿……小时候我赖床,父亲总是喜欢打我屁股,将我从美梦里叫醒。
  那老伯也是爱开玩笑的,随手从身边折了跟木条给我,说:易娃子,你老汉经常打你。你把这根棍子带上,要是你爸睡着了你就抽他两棍子。
  我知道老伯没什么恶意,纯碎就是开玩笑,我也就接过他的棍子,一路小跑着到庄稼地里。
  那块地在一座并不大的山上,周围没有人家,倒是山的另一角上有块坟地,里边大大小小应该不下于十座坟,不多,但也不少。
  我围着花生地找了两圈,又大喊了几声,却根本不见父亲的半个影子,原本放在地里装花生的箩筐也不知去向,我想父亲是不是走了另一条路回家,刚好我和错开,于是我立马往家跑。
  回到家母亲在和猪食,见我回来就问:易娃子,你老汉呢?
  我还纳闷,难道父亲没回来,我忙跟母亲说了地里的状况,母亲一听也急了,猪也不喂,拿着手电筒就跟我往地里赶。
  那日是农历的二十几号,天上没有太阳,只有少数的几颗星星忽闪忽闪。我和母亲一路走一路问村子里的人有没有瞧见我父亲,大家都纷纷点头,倒是后来有个叔叔提醒了我们,他说:你家老王是不是遇到啥子事了哦?上次我也是在那个山头上收麦子,晚上的时候不晓得咋回事,脑袋晕晕的就走到了那边的坟地里……
  叔叔的话还没说完,母亲便拉着我的手往地里冲,再一次确定地里没人之后,我和母亲终于决定去叔叔说的那片坟里看看,虽然有点恐怖,但如果父亲真的在那……
  那片坟地距离我家的地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因为是处在两个村的交界上,所以那里面埋的是些什么人,大家也都不太记得。
  晚夏的夜晚很冷清,偶尔听到一两声虫鸣在草丛里响起,我拽着母亲的手微微出汗,我想这个时候我不是怕有鬼,我是怕父亲有事。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这顶梁柱要是倒了,留下奶奶、母亲,我和姐姐可怎么过啊?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是那种想法,小时候的我总喜欢幻想,幻想有好有坏,最怕的就是父母亲不要我。
  母亲拉着我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满是草的路上,微弱的手电筒光只能找到前面三四米的距离,很快的,我们走到一棵碗口粗细的柏树旁,再往里边走就是密密麻麻的坟地,我和母亲不由地慢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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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的坟地比白天更加阴森恐怖,就算隔得远远的,我仿佛都能看到一个个青面獠牙的鬼,张着血盆大口冲着我和我母亲流口水。


  老王,你是不是在这?母亲略带颤抖的声音喊,我听着也附和:爸,你在不在,在就答应声啊!我跟妈找你好久了。


  坟地里没回应,母亲看了我一眼,说:易娃子,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你爸在不在。


  我想这是做为母亲的共性,在灾难面前,总是将孩子放在第一位。


  我不松手,说:没得事,我跟你一路进去。


  母亲没再说什么,拉着我的手继续往里走。越往深处走,柏树越多,草也更茂盛,偶尔听到什幺小动物穿梭在草丛里,发出一阵‘莎莎莎’的声音,感觉就像蛇在地上滑行,叫我全身每一寸皮肤都紧崩起来。


  老王,你在不在,在就应一声啊!母亲继续喊,我能明显感觉她的语气有些变化,像是担心,又像恐惧。


  我记得那天我是穿的一双草编的草鞋,见过草鞋的都知道吧,鞋面就几股草编成,大半个脚背都在外边,走在这种地方最恐怖,没过一会我觉得脚背上一凉,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东西爬到了我的脚上,我认不住‘啊……’一声大叫了出来,同时整个人向前一蹦。母亲明显被我突来的动作吓一跳,也本能地大叫了一声,后来我听父亲说,正是这两声尖叫,才将他从迷迷糊糊中唤醒。


  久久地,母亲拍着胸口骂我:你个熊孩子,大呼大叫的干什么?


  我指着地面吞吞吐吐地说:有……有东西咬我的脚。


  其实不是咬,我无非就是被吓到了,这是无非是为了引起大人注意而夸大其词的说法罢了。以前抓过蛇,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蛇爬到了我的脚上,蛇有毒,被他咬了会王冲那个样子,太恐怖了!


  母亲打着灯光往地上找,原来是一个癞蛤蟆,连跳两下钻到旁边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母亲拽着我的手紧了些,说:别大呼小叫的,吓人的很。


  我很无辜地点点头,正巧这时从旁边传来父亲的声音:易娃子,是你们啊?


  我和母亲大喜,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在看到父亲的样子后,顿时又是一阵寒毛直立,因为父亲正坐在一座坟的坟头上。两只箩筐倒在坟前头,里边的花生撒得满地都是。


  老王,你坐在别人的坟头上做啥子?母亲又气又怕,见到父亲便忍不住大喝。


  父亲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连忙从坟头上下来,双手合十不住冲坟叩头,嘴里不住地小声嘀咕‘对不起,请原谅’等抱歉的话语。


  作完揖父亲又想上去收散落的花生,却又被母亲喝住:这么晚了,看都看不到你还收啥子,明天一早再来。说完拉着我的手,父亲的衣袖往家的方向回去。


  回到家后父亲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们,原来在母亲和我回家没多久,父亲便收拾好箩筐准备回家,可是刚走到地外边的小路上,不知怎的感觉心智忽然变得模糊,脑海腾空,什么都想不起来,人自然也浑浑噩噩的,连去了哪都不知道,后来觉得走累了就躺在地上休息,我和母亲叫醒他的时候他说他还在做梦,梦到在自己家里喝酒,喝得还挺开心的。


  喝酒,今天晚上我和易娃子就不该去找你,让你在坟头上喝个够。母亲听完父亲的话,忍不住低骂,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母亲关心父亲的一种方式。


  第二天奶奶从亲戚家回来,我迫不及待地将这事告诉了奶奶,奶奶乍听之下脸色有微微的变化,我忙讨好地补充说:昨天晚上我和我妈去找爸的时候,听对面的王东叔叔说他之前也在那块坟地里迷了路。


  奶奶听完更加沉重,当时就让我带她去看看。奶奶出门,必带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很细的红绳,另一样则是米,我前面说过,这米虽是普通的米,却又不普通,因为这些米是要经过特殊处理的,这里我简单讲一下。


  首先稻谷成米,这个不用解释。那时候每个村子基本上都有打米房,米房里至少两三台的很大的打米机,打米的时候轰隆隆作响,几乎村子里每户人家都能听那那阵粗野的机器摩擦声,而且如果那个时候正巧站在附近,你会感觉身体的每一块肌肤都在颤动,像飞机落地时的那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我很喜欢。只不过如今家里那些米房早已无用,大多已关门,再无法体会那种全身颤抖的感觉。


  其次是筛选米粒。这时候奶奶会准备一个簸箕,那种由竹篾编制,有小孔的容器,米放上去小颗粒的自然从空隙里漏出来,剩下颗粒较大的留下备用。


  最后是制作。这个步骤稍微有繁琐,要准备一个米缸,就一般泡菜用的都行。洗干净,晒干净,不能有一滴的水在里边,然后找一个大太阳的天气将米装进米缸,用黄纸包住一颗狗牙放进去,再抱到太阳地下暴晒两三个小时取回,之后放到屋里供奉,大概三四天以后就能用了。为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里供奉的细节就不详尽细说了,各位见谅!


  这是我奶奶所用米的制作方法,或许不一样的人做发有所不一样,我想说的是,奶奶随身携带的米,一定意义上是可以防邪的。


  继续回道主题上,我带着奶奶赶往昨晚父亲被迷惑的坟地,一座最高的坟下还有几颗带泥的花生,应该是今天一早父亲和母亲在收拾的时候遗落的。


  奶奶并不说话,围着坟转了两圈,又在坟头上撒了几颗米,然后离开,我以为她是准备回家,屁颠屁颠地往家的方向冲,没想到没跑两步被奶奶喝住:易娃子,陪奶奶去那边看看。我转身,看奶奶手指的方向,那是另一个村子了。


  我没说什么,奶奶要看就看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奶奶身体不好,有我陪在她身边至少放心一些。


  沿着路边的小路直走,我和奶奶最后停在一个四四方方的蓄水池边,池子的一边有几阶楼梯,一只延伸到水下边。那时候我对计量单位没什么概念,大致感觉有家里堂屋一半那么大,现在想想差不多十平米左右,至于它的高度我没量过不清楚,不过应该挺深的,要不然也不会淹死人,这是后话了。


  奶奶在水池边上站了好一会,又辗转站到楼梯上捧了一剖水在手里闻了闻,然后叫我陪她回答,一会后拿了四张黄纸,从新回到蓄水池边,在四张黄纸里分别包上十几粒米,埋在水边四个脚边的泥土里。


  事情似乎一直都很平静,奶奶并没有说什么,就叮嘱父母亲以后晚上的时候早点回家,千万别在坟地以及我和奶奶今日去的那个蓄水池边逗留。当时我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意思,直到两天后村里传来一个留言,说隔壁村一位罗姓男人不小心摔进了蓄水池里,淹死了。


  我出于好奇,和王冲及一群小伙伴往大人们说的地方赶,远远地已见山头上站了一群人,个个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可能因为我们是孩子,那些大人并不让我们靠近池边,不多会见两个人抬着一个裹着白布的人走出人群,往邻村走去,人群里一部分人紧随而去,另一部分人则无趣的离开,几分钟后山头恢复宁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晚上吃饭的时候父母亲向奶奶提起这事,我也把自己的所见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的无非是我看到他们把尸体抬走,还看到尸体上流下来的水,奶奶听完后沉默了会,小声说了句: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当然不知道奶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的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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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奶奶下午招魂的情况:下午两点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对于罗大爷这种死了还不瞑目,闹得合家不欢的阴魂,选在这种时候招魂最为妥当。

  下午两点,奶奶照往常一样准备了一只装水的碗,半碗米,一踏黄纸,一柱点燃的香,除此之外还有罗大爷生前曾穿过的衣服和一些毛发。我记得奶奶曾经告诉过我,用那些生者用过的东西招魂比不用要快许多。

  果真,奶奶只用了三四分钟就招来了罗老头的魂。正如那日遇上的妇人所说,这罗老头不愧是凶狠之人,死了也是一只胡搅蛮惨的鬼,一来就忍不住对他的几个子女破口大骂。骂的内容无非是为什么不救他,意思是好像他几个子女都是眼睁睁瞧着他淹死,而故意不救他一样。凶蛮程度可想而知,直骂得他几个子女全地下了头,半句话也不敢回答。

  罗老头直直骂了近半个小时后又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他说他是冤死的,有算命先生说过他是九十三岁的命。这句话他深深记在脑子里,死了也不曾忘记,他九十三岁的命只活了五十九岁,我想换成谁也不会甘心,只是不知道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

  罗老头断断续续的哭了近十分钟后慢慢停了下来,开始说他死前的经过。他说那天他原本是背着一箩筐的花生回家吃午饭的,也不知道怎的回事,走到半路竟觉得背上的花生变重了,直累得他气喘吁吁。当时罗老头正好走到蓄水池旁,他想,这花生压人定是花生壳上的泥巴太多,于是合着箩筐一起放到水池里洗。

  罗老说说他清楚的记得他下每一阶的台阶都是小心翼翼的,然后到临水的一阶脚上像是踩到了什么,整个人连箩筐一起滑倒了池子里。当时罗老头的意识还算清晰,他知道叫救命,也知道用手抓紧石阶,可是石阶上滑滑的像是长满了青苔,他一时没抓稳,整个人完全沉到了水里,之后感觉双脚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拽住,不住地将他往池子底部拉,罗老头连呛几口水,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可是蓄水的台阶上并没有青苔!这是当时罗家五个子女的一致回答,罗老头一听又开始发疯,说他明明在台阶上抓到了很滑的东西,不是青苔还能是什么?

  人想和阴魂讲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罗老头一阵发泄之后又倒转话题,开始说他是被冤死的,他有九十三岁命尔尔,以至于到后来不管怎么请都不走,最后还是赵叔叔用鸡毛掸子、罗老头坟头上的土和香灰将罗老头从奶奶身体里驱出来,再打散。

  打散等同与灰飞烟灭,虽然有些残忍,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奶奶后来告诉我,若是张叔叔再晚一刻将罗老头的阴魂从她身体了抽出来,奶奶极有可能当场晕过去。

  打散罗老头魂魄的事,张叔叔是得到罗家几个子女同意的,尽管他们有些不忍自己的父亲从此烟消云散,但罗老头已经成了鬼,再留在奶奶身体里就是作恶,就算赵叔叔不将他打散,他也不得不受那六道轮回之苦,到头来苦的还是他自己。

  奶奶这次引罗老头上身受了不少的苦,但正因为这样,他们大致清楚那蓄水池里必定还有比罗老头还要凶狠千百倍的东西,待奶奶身体好了一点后便有开始出去打听,得到的结果是池子是去年才修起来的,用以蓄水以防干旱。但去年雨水并不是很足,到今年夏季涨水时才满满装了一池子的水,所以在罗老头出事之前,里边并没有发生淹死人的事情。

  一时半会并查不出什么有力的消息,张师傅只好撒了个善意的谎:乘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在蓄水池边点上一炷香,烧上一叠黄纸,又将一只半大的活绑住双腿放到池子里,待鸡溺毙之后埋在附近的地里。赵叔叔做这些全是为了安抚邻舍,大家因罗老头的事胆战心惊,无论白天、晚上,人多或是人少,没人再敢往这条路路过,大家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才修起来的蓄水池,总不能真的就这样填了吧?事情处理妥当之后,赵叔叔又让大家将池子加高,每一条边都修道人胸口的位置,避免有人不小心摔下去。

  其实张叔叔做这些都是听了奶奶的吩咐。奶奶说这样做只是想暂时消除大家的恐慌,想必在池子下边有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去年修水池的时候动了他的根基,所以才要报复,如今哪怕就算把池子填了,也无法消除他的愤怒,奶奶的做法是缓兵之计,想借时间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里,或有有人要问,奶奶主张行善,为何要将一只活鸡溺毙?很简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人命心中的恐惧,所谓一命偿一命,哪怕只是一只畜生。奶奶主张不杀生并不是一定不杀,是尽量不杀,奶奶也是个普通的人。

  渐渐地,人们似乎淡化了罗老头的死,直到又有一个人迷路,第二天醒在坟头上,奶奶这才意识到事情真的还没结束。奶奶学的不是佛学,也不懂道家之言,只是在二者夹缝中自学和领悟出一些东西,所以对鬼魂位置与凶恶程度的分辨,并非她的强项,这次遇到个极度难缠的,凭她一人之力怕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的,于是她找回来了赵叔叔。

  赵叔叔最擅长的莫过于借助罗盘之力寻找阴魂的所在之处,他的到来令奶奶如虎添翼,很快查出来原来正是蓄水池的正下方,曾经有一尊墓,墓里埋的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埋在这里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现在唯一清楚的大家在修蓄水池时打扰了他。此阴魂怨气极其之深,所以才会想要报复,至于不远处的那些盗路鬼,前面也说过,他们本意是好的,所以奶奶和赵叔叔都决定并不追究他们,现在主要精力用在对付这只恶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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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死法,对付阴魂虽大致方法差不多,但每一个也是有细微的不同的。无论奶奶还是赵叔叔,他们在对付阴魂时,首先必须要弄清楚阴魂的死法,以便‘对症下药’。这次的阴魂并不像普通鬼魂那样简单,他不在特定的时间出现,也不以同一种形态出现。


  赵叔叔曾告诉过我:其实大部分人死去之后都会再转世投胎,变成鬼继续游荡在阳间的只是一少部分,这也就是赵叔叔每次出门帮人办事后,可以得到很高报酬的原因。


  变成鬼的阴魂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普通的,没什么害人心的,像之前我和赵叔叔在三层小洋楼遇上的那个男孩,他就是每晚的特定时间到他死之前的房间,除此之外他并不会在其他地方出现,也确实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心有不甘,舍不得离开。吴大爷的死也全因自己做了坏事,以为男孩是回来找他报仇的,心里承受不住受不得那种恐惧,忧思成疾,终被自己吓死。所以一个人最好不要因一时的私欲而做伤害他人的事,否则必将作茧自缚。


  至于第二类就是这次我们遇到的这种,因人的错误之举激起他心中愤怒,或是真的因极度愤怒而不愿踏上奈何桥变作恶鬼的阴魂,对付这样的阴魂,唯一能做的只有打散,不然不知道他还会害多少人。


  对于这次的恶鬼,奶奶和赵叔叔一阵商量之后,得出的最终结果只有两个字——下阴!


  下阴,顾名思义,就是人下到阴间与鬼魂沟通。在我记忆中这是奶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阴,在此之前我甚至从未听过有下阴这种说法,到后来才渐渐知道下阴也有两种方式的,一种是帮别人下阴,另一种是自己下阴,这次奶奶决定自己下阴。


  记得那天是个难得的阴天,奶奶和赵叔叔提前请人在蓄水池边整理了一块不小的空台出来,其实那是附近的庄家,因为刚收了花生,地里暂时空着,大家找了几块比较宽大厚实的木块放在空地上,又摆上一张木桌,设上祭天的瓜果、香炉等,另外还在木桌前放上一把木椅。木椅背木桌而放,


  中午十二点左右,赵叔叔将一碗干净的水放到木桌之上,点上一对蜡和一柱香,对天祭了祭插在香炉中,之后又点燃一柱香交到奶奶手中,奶奶接过香对着木桌的方向行了叩拜大礼,然后坐到身后的木凳之上,双手将三只香放到胸口,闭上眼,双脚并拢,脚后跟踮起,只有脚尖着地,这时赵叔叔拿出一张黑色的布蒙在奶奶眼睛上,一切似乎正式开始。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围上了许多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的,只有我和父母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焦躁不安。奶奶年岁已高,平时招一些恶一点的阴魂都会令她有些吃不消,这次是下阴,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色更加暗了下来,像是有一团乌云笼罩在我们头顶的正上方,我分明能感觉到我自己的心跳突然跳得很快,胸口被堵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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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并不太能明白野炊,但农村的孩子应该都知道。野炊类似与春游,但又不同于春游,春游是穿着轻便,出门欣赏美景,而野炊却是自带锅炉、碗筷、生的食物、和柴火等,大家组团到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自己动手做午餐,吃完玩一会,又背着各自餐具回家。


  说实话,自己做饭对于如今十来岁的小孩而言的确难了点,但我们那会确实人人都会,甚至有些同学还能用简单的食材做出很可口的饭菜。


  野炊之前,老师会将全班同学分为若干组,一般五到七人一组,当然,我和王冲、余清是铁三角,与我的一个男同学同桌,另外老师还分配了两个女孩子到我们一组,那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男同学和女同学搭配,做起事来才不会觉得累。当时我不太明白老师这句话的意思,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真他吗的越来越佩服她。还真是‘要想教育好,从娃娃抓起’!


  这次野炊的地点是选在距离学校只有两三公里远的一条河的河坝,河的一头是一个刚刚修建起的水电站,平时基本上没有水放出来,所以下游反倒成了条河流的始端。九月份的河水不急,河滩两边都是大小不一的,还被磨得异常光滑的鹅卵石,像个天然游乐场,叫我们这群矛头小子和姑娘喜欢得不得了。


  野炊的过程较为平静,除了我们煮的饭差点没熟,用两块石头临时搭建的灶炉因温度过高端成了两截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最后我们六个人做了五个菜和一个烫,有两个菜是余欣洁烧得,连巡回而来的老师都陈赞她烧得菜不错,我们几个男生纷纷跟着起哄,几句话夸得余欣洁脸红扑扑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当然,煮饭与吃饭不是今日野炊的高潮,高潮是饭后大家一起在河边游玩。其实我后来也曾有过怀疑,当时老师为什么放心带一大群十来岁的孩子去河边玩,难道不怕我们这些顽劣的学生不听话,一不小心摔倒河里去?但事实证明老师是没有错的,两百多个同学没有一个人出事,倒是让我们发现的一件事。


  吃过饭后大家合伙将锅碗洗尽,各自收回自己带的东西,之后像撒了泼的猴子,围着河坝到处跑。当然,这里我们所活动的区域是有限的,老师规定我们只能在河岸的这边玩,不能到对岸去,因为对岸是一拍很森的杂草林,这个天气杂草有些枯萎,倒是将林里那些不大的树印了出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在鹅卵石下找出了很多的螃蟹。九月底螃蟹原本没有多少留在岸边,但是因为偶然的机会,我掰开一块大石头,正巧看到一只半个手掌大小,收着十条腿乖乖栖在泥沙中的螃蟹,之后王冲等人瞧见,不管男女同学都像疯了一样,开始沿着河岸不停地翻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也正是这个原因,余欣洁拉着另一个女同学找到了我。


  余欣洁带着红扑扑的脸,小声地问:王天易,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一只手抓着一只螃蟹,随口问:啥事?


  余欣洁朝我走了一小步,吞吞吐吐地说:我和刘鹃想……想解手,但是这边没厕所,我们想到那边的树林里去,你能不能陪我们一下。


  我朝余欣洁指的树林看了看,茂盛的杂草和小株树枝组成一个小型森林,倒也不失为一个天然的厕所。我又看余欣洁,她的脸更红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我,像是充满了期待,我想这句话一定是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我想也不想一口回道:行,正好我也想上厕所。说完一把拉住身边余清的衣袖,强拽着往草丛里走。


  草丛距离河滩只有几十步的距离,我们其实是来帮与余欣洁二人把关的,充当‘护花使者’的,以免有人不小心闯了进来。在草丛深处一两米我们停了下来,留余欣洁和刘鹃二人拉着手进去,我则和余清讨论着那个人手里的螃蟹更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玩得太过火,一只较大螃蟹竟然狡猾地从我手里溜了出去,‘啪’一声掉在草丛里。


  吗的,还想跑!我低骂一句,快速扒开草丛下蹲,可是遗憾的时,我已经没有看到螃蟹的影子。


  余清,你走那边,我走这边,这个死东西,今天非得把他找出来!我赌气地说,这可是我长那么大以来捉到的第一只螃蟹,怎能叫它逃了?


  余清不愧是好哥们,一听我说话连忙转身往我指的方向去,我则向着她的反方向走,没走几步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易娃子,你在那边敢啥?


  我抬头,竟然是我姐。姐姐念六年级,我们在同一所小学,当然在同一个地方野炊。除了姐姐,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女生,看起来瘦瘦的,白白的,眼睛特别大特别漂亮,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余清倒是先开了口:姐,你咋来了?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余清的姐姐,没想到和我姐姐在同一个班。


  我姐走近我身边,伸手就要拧我的耳朵,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说:你又在这做啥子坏事,小心我回家告诉爸,回头让你屁股开花。


  我挣脱开姐姐的手,正要开口狡辩,余欣洁的声音低低从丛林深处传来:王天易!


  我姐看一眼余欣洁和刘鹃,又看我一眼,嫌恶地说:我说易娃子你躲在这干嘛,原来是偷……


  姐,你想到哪去了,她们是我同学,我和余清是陪他们来的。我怕姐乱想,连忙说事情。


  我姐不太相信,转头望着余清,余清忙点点头,附和道:真的,我们是陪她们的,余欣洁,你说嘛,是不是你们俩个喊我跟王天易陪你们过来的?


  余欣洁一脸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姐仍旧有些不信,指着地面说:那你们两刚刚在地里找什么?


  我忙将螃蟹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姐这才信了几分,我根本没时间搭理她,冲余清吼一句:赶紧帮我找螃蟹。


  好好的找啥螃蟹,走出去,待会老师叫了!我姐又想上来扯我的耳朵,却被余清姐姐拦住:反正站在这看得到老师,他如果叫我们一定能听见,就让他们找好了。说完有对我说:你们的螃蟹掉哪了,我帮你们一起找。


  说实话,余清姐姐的声音比余欣洁姐姐的声音还甜,感觉就像含了快很甜的糖在口中。


  有了我姐和余清姐姐的帮忙,寻找螃蟹似乎更加得力,渐渐地我们越走越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近里河滩很远了,然而当我们反映过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前一样东西顿时迷住了我们的眼睛。


  那是一块很大的石头。石头本身没有什么可吸引我的地方,我看到的是石头旁边一件红色的,看起来还很新的衣裳,我想这种草丛里平时已经很少有人来,竟然还会有人把衣服仍在这,这不免勾起了心头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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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三层小洋楼时因为恐惧,赵叔叔曾用黄纸包过米叫我拿着,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觉得握在手心之后心里踏实许多。我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有它的保护,像是在心里放了颗定心丸,胆子也大了许多。


  快接近树林时,除了王冲,我看得出其他人都很紧张,包括余清,虽然我并没像他提过什么,可是总觉得他能感受到,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将来我和他还有许多不可分解的缘分。


  王冲,待会我们先无树林里找点东西,然后再去捉螃蟹!这是在快到河坝时我对王冲说的话,王冲听完一阵疑惑,随口就问:去树子里面干啥子,难道里头也有螃蟹?


  哦,那天野炊的时候我把东西掉里面了,今天既然来了,就顺便找找!我回答。王冲脸上看起来有些不乐意,但现在的他还算通情达理,并不过多追究,跟着我们一深一浅地往树林里穿。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尽管有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下来,但我依旧感觉阴森森的。我不住地往余霜身边靠,用仅有我们二人的声音问:在没在,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的还跟着我没有?


  起先余霜也是胆战心惊,只轻轻别过头望一眼,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又立马回过头来点点头,后来在快靠近那日我们发现螃蟹的地方时,余霜的眼睛开始从我身后转移,看向我们的正前方,好似恐怖的地方已转移到了那个地方。


  事实果真如此,在我再一次问‘女鬼还有没有跟着我’的时候,余霜摇了摇头,颤抖地说:没……没有,她现在……在那块大石头上。


  我吓一跳,睁大眼睛不住地看,但眼前除了那块光溜溜的石头,什么也没有啊,而且野炊那日我们见到的红衣服也不知去向。


  正当我看得起劲,耳边突然传来余霜‘啊……’一声的尖叫,我吓一大跳,不自觉后退一步,盯着她问:你干哪样?


  旁边的王冲估计也吓得不轻,因为原本他是在往地上瞅,听到余霜的尖叫后一把拽着身旁的树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大吼大叫的做啥子?


  余霜冲我指了指石头的方向,说:我……我看到她……钻到石头缝下面去了……


  她,哪个她?余清问。


  你看到哪个钻到石头缝头去了,这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其他人?王冲问。


  我想只有我能明白余霜的意思,忙问:真……真的吗?


  余霜点头,脸一阵一阵的煞白。


  人在极度害怕之后会有可能做出很奇怪的事情的,当时我的就是这样。想着红衣女鬼跟了我几天了,我屁事没有,想必是她不想或者不敢对我怎么样,有这样的想法我也大胆了很多,于是一把拽着王冲的手,问:冲娃,咋俩是不是好朋友?


  王冲还沉浸在之前的惊吓中,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我又继续说:那你帮我,我们一起把那块石头翘起来。


  王冲一听愣了:那大块石头,我……我咋可能搬得动?


  我说:又不是让你一个人搬,我们一起啊,四个人,肯定搬得动那块石头,你要是帮了我这个忙,回头……我让余清借一个星期的作业给你抄。


  王冲打小成绩就不好,数学尤为严重。他和许多成绩不佳的同学一样,每天的作业不是乱蒙就是抄,余清就是他抄作业的最佳人选。


  王冲似乎沉思了一会,回道:一个星期太少,两个星期!还有,易娃子,周末在家做的作业你也要借给我抄。


  我看余清,发现他并没有不同意的意思,于是说:行,两个星期就就两个星期,我的作业也给你抄。


  我说过王冲是被惯坏了的,很多人别人不敢做,他偏偏敢做,而且个子粗壮,力气也比瘦骨嶙峋的我和余清大不少,在一阵脱衣挽袖之后,我们一群人开始陷入与石头的苦战。


  我原本以为这块石头是深深镶嵌在泥土里,结果却不是,是放在地面之上。我们几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前前后后只花了十来分钟便将那块圆滑的石头搬出一条缝隙。从缝隙往里看,除了被压得皱巴巴又枯萎枯萎的小草,还有直叫我们目瞪口呆的东西:缝隙里面竟然整整齐齐趴着好多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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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被移开,螃蟹见光不住的乱动,有些往外头的草丛里钻,有得则往更深的石头缝中爬,不多会原本覆盖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螃蟹只剩下两三只,有得依稀能看到一两条腿露在外头。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余清结结巴巴,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也是惊诧得不行,一时不知该改用怎样的话才能表达出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所以用眼神在几个人脸上来来回回忘巡视了好几眼。


  王冲憋红了脸干吼:你别看我,我也不晓得为啥子?说完又突然傻笑起来,冲我说:哈哈……我晓得了,难怪你之前说要进来找东西,你是不是早就晓得这石头地下有螃蟹?


  我恨他一眼,说:我要早晓得这地下有螃蟹,就不带你一起来了。


  王冲又是两声‘嘿嘿’傻笑,说:也是!螃蟹不都是生活在有水的地方嘛,咋会跑这么远来,还躲在这么大的石头地下。哈哈……


  笑屁,亏他还笑得出来!


  弟弟,你们有没有闻道一股味……余霜的声音悠悠地传来,余清忙回:味……好像是有点臭臭的味道,王天易,你们闻到没有?


  我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出了一阵私有似无的味道,若是不仔细闻,的确闻不出,但若是用力嗅,又是一股刺鼻的味道。


  王冲嘴快地应道:味道,啥子味道哦,我咋闻不到?


  余霜缓缓下蹲,头不住地往石头缝的方向移过去,小声说:好像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味道。


  我跟着趴过去,那股臭味果真比站着的时候浓烈许多,而且越是靠近,我越是觉得这股味儿很熟悉,像是曾经在哪里闻过。


  余清在我身边蹲下,问:王天易,那天你是不是在这里找到你的螃蟹的?


  我顿时醒悟,这如腐尸一般的味道,果真不是与昨日才被我扔掉的那只螃蟹一样,多闻一会,直熏得我眼泪都快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螃蟹?螃蟹虽能生活在水里,也能在陆地上过活,但它们不可能成群结队地躲在一块大石头地下吧,而且它们平时不出去寻找食物吗?现在已经是秋季,马上入冬,螃蟹不是要冬眠的吗?还有这股子的臭味是什么意思?


  正想得入神,王冲从后边冲里过来,双手将我和余清推开,贼兮兮地说:你们在想啥子想得那么入神哦,这多螃蟹干脆我们捉回家,晚上吃螃蟹肉,好安逸!说完就要身手去捉一只夹在石缝里的螃蟹。


  我其实也有那么一瞬间和王冲是同一个想法,但我想起被我扔掉的那只螃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忙拉住王冲:你先等一下,我总觉得这些螃蟹不太正常……


  有啥子不正常的?它就算再不正常也是螃蟹。是你早上跟我说的今天来抓螃蟹,这里这么多你们还不赶紧动手。唉……咋带回去呢?哦,用衣服,用衣服裹起来就能带回家了。王冲说。


  王冲一旦泛起倔强,就算是他爸妈恐怕也不能阻止,现在只怕更没有人能左右他想要带螃蟹回家的想法。


  余霜早已脸色煞白,小声说:这不太好吧,这些螃蟹是臭 的,吃了会得病的。


  王冲仿若充耳不闻,随手抓起一只螃蟹放到他脱下的外套上,不满地说:唉,好小一只,还没那天我在河里面捉的大。唉,易娃子,余清,我们几个再使把力把这块石头搬开,下面肯定还有更多更大的螃蟹。


  我和余清想拒绝,但我们不是王冲的对手,他只用一个捏紧的拳头说了句‘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揍你们信不信’,我和余清自然而然的妥协。


  般石头的事不用细说,虽然那时我们并不懂什么叫杠杆原理,但在家里见许多大人用过,自然也了解一二,于是找了根像是被雷劈断的是木头、木头足足有我手腕粗细,我们将一头强行插入石缝,又搬合伙搬来一块不小的石头做支柱,四人一起发力,在力气用尽之前倒是把石头撬开。


  石头后边是一个很小的斜坡,被我们力气一带,石头朝后边滚了两圈,顿时石头下被遮住的螃蟹映入我们的眼帘,然而于此同时,更加恶心的臭味席卷整个空气。


  螃蟹在我们撬开石头的一瞬间全部受了惊吓四处逃窜,然而螃蟹爬过的地方,俨然出现一场叫我们直到胃口的东西。


  不,那不是东西,是一个人。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已腐蚀的尸体,身上衣物勉强可辨。上身留有一件短内衣,下身是黑色的长裤,被衣物遮住的地方不用介绍,但是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已溃烂不堪,尤其肚子上和手臂上,不知道是被什么动物啃噬过,呈一个个很小的骷髅,肚子里的器官漏出不少。脸上的皮肤相较而言好一些,但也是不能辨其貌。


  我们四人顿时吓得两腿一软,全部跌坐到地下,旁边的余霜脸色更难看,望着不远处小声嘀咕道:她……她又出现了……


  在……在哪?我结结巴巴地问。


  余霜身手指着被我们撬开的石头,说:她……她就坐……坐在那块石头上……还……还在对我们笑……


  我这次觉得我全身都软了下来,等我回过神来之后已拉着余霜几人逃也似的跑出树林,我们受到了惊吓,这次真的受到了惊吓。


  回到家我直觉全身软弱无力,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想也不想地躺在了床上,沉沉睡了过去,在睡着的这段时间,我总感觉自己处在一种极其亢奋的状态下,漫山遍野的跑,可是无论怎么跑回头看时都有一个穿红衣裳,看不清楚脸的女人跟着我,如论如何也谁不掉。


  等我醒过来之后已经天已经全黑,接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父母亲、姐姐,以及赵叔叔围坐在我。我扯动干涸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喊了句‘妈’,母亲一听,眼泪顿时如泉涌。


  姐姐告诉我,我睡了整整两天,刚昏迷的那天晚上一直支支吾吾地说胡话,父亲吓得不轻,连夜去请医生,但没一个医生愿意上门,最后倒是一个奶奶的一个徒弟帮我化了碗水喝,我才勉强止住说胡话,但还是醒不过来,恰巧这时候赵叔叔从外地赶回来,用符水救醒了我。


  我醒后记得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带赵叔叔去找那个跟踪我的女鬼算账,可是赵叔叔说并没有在我身边发现有阴魂的迹象。


  我一时犯了糊涂,我能肯定被我们找出来的那具尸体是红衣女鬼的没错,余霜亲眼见到她跟着我的也没错,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赵叔叔找不到她跟着我的痕迹,难道是因为我们捣了女鬼的窝,她怕了我们?也不对,看那天的情形,分明是她有意指引我们去把他的尸体找出来,难道她是为了感谢我,所以就决定不再跟着我?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红衣女鬼尸体的形状不像自然死亡,谁自然死亡还用石头压着自己的尸体啊,所以肯定是死于非命。横死之人的魂魄久久不肯离去,定是想报仇,她既然找上了我,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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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放学,赵叔叔叫我带他去河坝看个究竟,我很乐意。有赵叔叔的随同,我没了胆怯,但是多了一分狐假虎威的架势,一路上甩胳膊甩腿的。


  树林和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不太一样,像是被很多人践踏过,地上有不少脚印。叔叔用罗盘在被我们掀开的石头旁转了好几圈都,似乎都没什么反映。赵叔叔不由地问:你确定是在这个地方发现那具尸体的?


  我肯定地点点头,指着还留有被石头压过痕迹的地面,说:就是这,绝对不会错。当时这里好多螃蟹,全都趴在那句尸体上,好像还在吃尸体上的肉,吓人的很。


  眼看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我和赵叔叔不得不辗转离开然而没走出多远看到一艘渔船在河边停下,两个中年男人从船上走下来。赵叔叔很自然地走了上去,和温和地打招呼:两位兄弟好!


  两个男人都望着赵叔叔我我,一脸好奇。赵叔叔又说:我是来这找人的。我妹子,前段时间失踪了,她走的时候穿一件红衣服和一条黑颜色的裤子,我听说有人在这见过他,不知道两位兄弟见过没?


  赵叔叔说话的语气像是真的一样,我躲在旁边想笑,却又不敢笑,憋得难受。


  两个男人相互对看了一眼,小声的问:你妹儿是不是头发很长嘛?


  赵叔叔不住地点头:就是就是,你们真的见过?


  其中一个男人放下手里的渔具,凑到赵叔叔耳边,叹口气说:唉……你啊,应该早点来……


  这句话怎么说?赵叔叔问。


  男人说:前天傍晚有人在树林里面发现一具女尸,就是穿一条黑色的裤子,一头长头发,至于是不是穿的红衣裳不晓得,听说没找到她的衣服。


  肯定就是我妹儿,从小她的头发就很好看。她失踪好长段时间了,我娘都快急出病来的。两位兄弟,你们晓不晓得我妹儿的尸体现在在哪,就算是尸体我也要去看一眼!赵叔叔说话的语气已带着些哭腔。


  两个男人同时叹气,向我们指了一个方向,说:发现尸体的时候派出所的人都来了,不过好像没查出啥子事,就埋在那边的山脚下。


  哦,谢谢两位兄弟,谢谢两位兄弟!赵叔叔忙点头感谢,然后拉着我的手往男人指的方向去。


  女尸的坟很容易找,因为是新坟,又没有亲人上坟,所以只是一座简简单单由泥巴堆成,甚至连香蜡纸钱都没有的坟。虽说我胆子大,但真到了这,我反而些恐惧,背着赵叔叔合起双手不住地对坟磕头:我来看过你了,你以后千万别在来找我,求求你了……


  赵叔叔并不看我,而是拿着罗盘围着坟墓转了一圈,又抓起坟上的新土闻了闻,脸色越来越难看。


  眼看天色渐渐变暗,我有些着急,我怕天黑那个女鬼又要来找我麻烦。于是靠近赵叔叔身边小声问:赵叔叔,我们啥时候回家啊?


  赵叔叔头也不抬,脱口说了三个字:等一会!


  等一会是好久,我饿了!我假装摸了摸肚子,装出真的很饿的样子。


  赵叔叔斜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不是还想被女鬼跟着?


  听赵叔叔这么一说,我顿时收起肚子,笑道:呵呵……我怎么突然感觉不饿了。说完踮起脚看了看赵叔叔手里的罗盘,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我想了想问:赵叔叔,你都看这么久了,是不是这座坟有啥子不对劲的啊?


  赵叔叔不回答反问:你看出这坟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我朝四周看看,坟的背后是一座层层叠起的大山,正前方的远处是很大一块蓄水田,但很奇怪的是在坟钱不出五米的距离竟然有个不大的圆形蓄水池,处置之外,蓄水池外还有一条并不太宽的泥巴路,虽是不宽,却也比一般田间小路大许多,巧的是在坟的右面也有一条路,较正前方的路小一些,两条路在不远处交叉,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十’字。


  我随口回道:没觉得哪里怪,就是看前面的大路和对面的水池不太舒服。


  赵叔叔听完大笑两声:哈哈……没想到你娃还看得出来这些。阴宅讲究背山面水,这座坟背后有山,前面临水,山水环抱,看起来是个好风水,但风水学上却是严禁坟前大马路和水池。


  我听得似懂非懂,赵叔叔不是帮人抓鬼的吗,什么时候也懂风水学了?我不由地扁了扁嘴,问:那你说马路和水池是啥子意思嘛?


  赵叔叔说:坟前要有三步合,家中定能出秀才,若是坟的正前方连一块较大的空地都没有,两方又被大路夹击,必出短命之人。


  我依然没听懂赵叔叔说的什么,一只盯着他的眼睛看。


  赵叔叔似乎看出了我的迷茫,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说坟墓若是被马路夹击,死者的家人必定活得不安稳。说完往前走了段距离停在池塘边上,继续说:如果恰好坟的正前方对着圆形的池塘,就是要把死者的阴魂锁池塘中。不晓得是怎样的人如此恨死者,就算她死了也要叫她永世不得超生,还诅咒他的亲人不得好死。


  这次我听懂了一些,点了点头说:哦,难怪今天中我去找余霜的时候,她说没看到那个红衣服的女鬼跟着我了,原来是被人锁在这个池塘里头,出不来了啊!


  赵叔叔点头,说:看来是这样。


  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放轻松,说:那不是好事啊,有人帮我们把这个女鬼锁在这,以后她就不会再去找我麻烦了撒。


  赵叔叔对我的话不置可否,然后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算了,天快黑了,今天就先到这,我送你回家。


  听赵叔叔说话的语气,他似乎并不想因为放弃对这件事的追查,但是他不说,我也并不想问,到了时候他自然会告诉我的。在回去的路上我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因为我之前前两天因为红衣女鬼的事我睡了整整两天,如果不是赵叔叔及时赶回来,恐怕现在我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没想到赵叔叔一听我的问题,顿时得意起来,得瑟地说:是我算出来你有难,所以特意回来救你一命。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赵叔叔对你很好?以后要不要跟赵叔叔一起出门见识见识,赵叔叔一定把学到的东西全教给你。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赵叔叔第一次说要我跟他学东西,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孰曾想,有一日我真的会走上这条路,只是我资质确实平庸,学不会赵叔叔的本事,懂得不过是些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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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叔叔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事风格,既然有人刻意要将女鬼锁起来,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也是颇为懂风水学之人,那赵叔叔也不必去趟这趟浑水,安安心心在我家住了两日,然而第三日有一堆两夫妻找到了我家。


  据后来我母亲告诉我,那对老夫妻至少六七十岁,一头白发,一进门就拽着我母亲的手问:张婆婆,张婆婆在不在?


  母亲不知道二人找我奶奶有什么事,但可怜二人看起来疲惫不堪,额头上全是汗珠,于是想请二人请进屋喝口水,慢慢细说。两老夫妻万般不同意,直要找我奶奶。当母亲告诉二老我奶奶不在的消息时,那老妇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泥地板上,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母亲关心二老,于是问了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两位老人的小女儿小英失踪了。


  这位小英才十九岁,在城里帮人看铺子赚一点小钱,每个月回家两天。大约十多天多天以前,该小英回家的时候二老并没看到回去,二老有些疑惑,又过了几日步行去到城里想渐渐女儿。然而小英上班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店里的老板娘说小英已近离开二十多天了,说完还抱怨小英离开不和她打声招呼,害得她现在忙得要死。


  小英是年初去城里打工的,二老并不知道她在城里的情况,如今她失踪根本是无从找起,二老几乎将所有能想到小英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但丝毫没有线索。后来在一位朋友口中得知了奶奶能借阴魂问路,所以二老才会要请奶奶帮个忙,看能不成查到她女儿在哪里,是生是死?


  母亲说二老看起来很可怜,又黑又瘦,而且那位老奶奶一提起小英就泪流满面,这叫母亲心里一阵一阵地痛。


  我是在吃完饭的时候听母亲说的这件事,当时正好赵叔叔也在。我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脱口就问:那个叫小英的是不是穿的一件红衣服?


  母亲和父亲顿时盯着我,脸上写满了疑惑。赵叔叔忙替我解围:哦,是我前几天听说有人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具穿红衣服的女尸,就跟易娃子随便提了提。


  母亲脸色缓了缓,说:穿什么衣服不知道,小英父母已近快两个月没见到她们女儿了。


  我想想也是,都说小英是从打工的地方失踪的,她父母怎么可能知道她穿什么衣服?所以现在根本就不确定那个红衣女鬼和小英有没有有关系。


  这天晚上聊天的结果,母亲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了赵叔叔身上,母亲说看着二老着实可怜,如果不帮他们,总觉得心里愧疚得很。


  被母亲一拜托,这件事就算赵叔叔不想插手都难,因为第二天要念书,所以我只知道赵叔叔去过一趟城里,但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说:小英上班的老板娘确定小英失踪那天,确实是穿的一件红衣服。


  老板娘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那件衣服是她送给小英的。小英做事勤快,老板娘很喜欢,那件红衣服她只穿过一次,因为太小,就送给了小英。


  就算不愿意相信,我们也不得不把两件事合到一起考虑。


  周末我和赵叔叔再一次去到发现女尸的地方,在河边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我们辗转到附近的小镇。说是小镇还真是出奇地小,从街头走到街尾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我和赵叔叔特意在街边打听了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在河边的草丛找出已腐蚀女尸的事情,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女尸是谁,家住何方,不过我们倒是打听到了另外一件事。


  有人记得,找出女尸那天有个男人特别殷勤,又是请阴阳先生,又请人帮忙挖坟地,像是埋自己的亲人。并且这个男人就住在河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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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根据提醒找到献殷勤男人住的家,那是一栋旧式的青瓦房,泥土夯实墙面,正三间,外加一间厨房和一间猪圈,最普通的农家建筑。


  建筑物的堂屋正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五十来岁的模样,另一个估计不超过二十岁,二人像是在争执,老者指着年轻男子的鼻子骂,年轻男人一脸的不耐烦,后来像是听烦了,一把拍开老人的手,一甩手走出大门。


  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献殷勤的男人应该是姓周,不出二十岁的年纪,那应该就是摔门而出的男人。


  赵叔叔和我使了使眼色,我便偷偷跟着年轻男人出去。那时已经是将近傍晚的时候,在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上,我故意小跑着去撞年轻男人,自己很自然地被反弹跌坐在地上。


  年轻男人转过来看我,没好气地低骂:你个小鬼头,走路不长眼睛撒?


  我故意摸摸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嘴里脆生生地道歉:对不……最后一个‘起’字还没说出口,我又坐回地上,伸手指着男人,满是惊恐地大吼:大……大哥,你背后是……是哪个?


  男人被我的动作吓一跳,忙回头看,在看到背后一片空白之后转过身想骂我,我根本不给他机会,继续颤抖着说:真……真的,就站在你背后,是……是个女的,穿的红衣服,黑裤子,好长的头发,脸上的肉都烂了……


  瓜娃子,你在说啥子,你再乱说,信不信老子打你?年轻男人脸色有些泛白,但强作镇定,我忙转身连滚带爬地朝反方向跑,边跑便喊:别抓我,别抓我……


  嘴上喊着,我心里已经笑开了花。若是想从男人口中得出事情的真相一定很困难,所以赵叔叔想出这个办法,试试这个男人到底和红衣女有没有关系。如果他听到红衣女跟着他,他一定会惊慌失措。


  事实证明了我们的猜测,因为我明显看到他在听到我说红衣女跟着他的时候,脸上那种恐惧,可是这只能证明他曾经和红衣女有过联系,却不能证明是她杀了红衣女,更不能证明红衣女就是小英,所以我和赵叔叔又想了另外一个办法。


  这夜天黑后,我和赵叔叔偷偷蹲点在周家屋外,半夜赵叔叔换上一件大红色的衣裳与黑色的裤子,还在头上套上一小匹黑布,布遮住他的大半个脸。我二人轻轻溜到一间房间的窗户前,我们已经确认过,这间屋子里睡的就是傍晚在田间撞上的年轻男人。


  我和赵叔叔蹲在窗户下,用一条带枝桠的树枝轻轻戳窗户上的纸,在夜里发出清脆的‘吱吱’声,随着窗纸的声音,我尖着声音小声喊:姓周的,姓周的……


  不多会,屋里传来一声回应:大半夜的,谁乱吼乱叫?


  我不理,继续小声喊:姓周的……


  连续四五声之后,房间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赵叔叔忙站起身,将脑袋的位置正对窗口,我同时说:姓周的,我是小英啊,你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


  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年轻男人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不是死了吗?


  对啊,我是死了啊,不然怎么来找你?我说。


  你……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我……害死你的,你别来找我!年轻男人的声音。


  赵叔叔蹲下,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我清了清喉咙,重复赵叔叔的话说:姓周的,你别想抵赖,就是你害死我的,就是你……你找人把我的魂魄封起来,还诅咒我的家人,诅咒我家人短命,姓周的,我现在就要你偿命……


  不要啊……房间里传来一声大叫:你要找就招邓春,是他害死你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二娃,大半夜的,你跟哪个在说话?黑暗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同时堂屋另一边房间的灯亮了起来。赵叔叔忙拉着我小跑这逃出周家院子,远远地还传来年轻男人的哭泣:老汉,她真的来了,她真的来找我了,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是我杀死她的……


  我和赵叔叔逃出周家,连夜赶回我自己家,一路上我都沉浸在之前的兴奋中,这是我第一次扮鬼吓人,虽然大多是赵叔叔的功劳,但我还是觉得特别的兴奋,尤其听到年轻男人的哭声,感觉全身都舒了口气。现在几乎能肯定,在石头地下的女尸正是小英,现在只需要查出这个邓春是什么人,想必就能知道小英的死因了。


  不过现在事情是明朗了,我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赵叔叔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如此费神费力地去恐吓年轻男人?何不请一个阴间的什么鬼魂,像当初奶奶问王冲一事一般,几句话就从附身在奶奶身上的爷爷问了个清楚明白。


  这件事在第二天得到了答案,赵叔叔说因为根本不会请鬼魂上身,也不会像奶奶一样下阴。他会的只是如何将鬼魂封锁、驱赶,帮人办事赚钱,这件事说是帮小英父母,确是为着母亲的拜托才会同意的。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一趟周家,这次我们没有看到年轻的男人,只看到老人坐在堂屋外的门槛上抽旱烟。


  赵叔叔装成问路的样子,对老人行礼,客客气气地问:老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知不知道吴平村在哪?我是从外地来的,听说吴平村就在电站附近。


  老者脸上的不高兴还没有散去,但对我们的问路还是做了回答:吴平村……没听过这附近有吴平村!


  他当然没听过吴平村,那是赵叔叔随便编的一个村名。


  赵叔叔往前走了两步,装作一脸惊诧地说:没有吴平村,怎么可能没有吴平村呢?我弟弟亲口跟我说他就住在吴平村,就在发电站旁边,老哥,你好好想想……


  老者不悦地挥了挥手说:不晓得,我没听过这附近哪有吴平村,要不你去问其他人嘛,我不晓得!


  赵叔叔又对老者行礼,说了一句‘谢谢’转身就走,我正疑惑他什么事情都还没问就想走,是不是有点怪?哪知道他又停了下来,回头对老者说:老哥,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遇上啥麻烦的事?


  老者一听似乎来了兴趣,反问:你看得出来?


  赵叔叔朝老者走了两步,小声说:不瞒老哥,我是峨眉山修道之人,这次下山是为了来找我是失散多年的弟弟。我看你家房屋被一团雾气笼罩,这是不祥之兆啊!


  ‘峨眉山修道之人’,哈哈……我差点笑出声,抬头见赵叔叔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忙止住笑,乖乖地点点头说:是的,我师傅他是峨眉山上最厉害的人了,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老者更加来了兴趣,说:那师傅你给我好好说说,我家有啥不祥的征兆?


  赵叔叔越发装起来,围着周家屋子转了一圈,左手不停用拇指掐算,缓缓说:你家中有一小儿,最近惹上一个难缠的女人。说到这又停了下来,转到屋里看了看,再继续:这个女人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她的死和你家小儿脱不掉干系,如今这个女人化作冤魂,似乎不愿意放过你小儿,是不是?


  老人顿时像看到了神一般,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瞧着赵叔叔,说:你真是神仙啊!


  赵叔叔得意地笑,表面却强作谦虚:老哥你过奖了,我不过略懂皮毛罢了!


  老人说:以师傅看,这事还有没什么办法化解?你是不知道,我儿天天被那个女鬼纠缠,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的命都快丢了。


  赵叔叔说:化解倒不是没可能,不过你得先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我。


  老人有些犹豫,赵叔叔趁热打铁,又补充了一句:大哥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无妨,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最近莫让你小儿单独一个人,尤其是晚上,否则……话到此处打住,悠然地看我一眼,踏着正步准备离开,听老人的声音传来:师傅,请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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